还没想好名字·💨️

生长痛

呜呜呜呜结束的好突然 差点以为是be😢

浦崖:

穿流wink番外,剧情需要把尹柯的职业改了,没看过前文也不影响


2.5w+


无聊预警,不要上升


 


 


 


01.


 


“明天晚上一场慈善晚会,后天是唐导电影的试镜,周末录制综艺合作嘉宾谷雨尹柯安临海,下周有三天休息……”经纪人小王迈着小碎步跟在他家的长腿小明星后面,语速飞快地报备行程。


 


邬童的脚步在听到某个被刻意小声说的名字时停下。


 


语气不善,“你说谁?”


 


小王心里犯虚,虽然邬童没有明说问的是哪个,但想来除了那位也不会有别人。


 


“是……尹、尹柯……”


 


 


02.


 


尹柯这两个字,贯穿了邬童整个少年时代,他是标准的乖学生,家长口中的别人家小孩,邬童他爸妈只要知道是跟他玩就放心的靠谱存在。邬童不一样,他一向妄为惯的,倒不是说爱捣乱惹事,只是学校的老师甚至他爸爸都管不住他。


 


尹柯是个例外。


 


明明看上去是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却意外地合得来。据小道消息,这两个人不仅放学要一起走,上个厕所都要结伴去。更诡异的是,邬童居然会听尹柯的话。在和双清市老牌棒球队的比赛前,队员一起商量应对策略,尹柯委婉地表达了邬童提出的战术破绽略多这个中心思想。邬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尤其在棒球上,他能力太强,有时候连教练也拗不过他,事实也证明,他大部分时候是对的。这么一个队内独裁者在被尹柯当众暗怼了之后,只是疑惑地皱了下眉,“你确定?”


 


“我确定。”


 


“行,那就按你说的。”


 


惊掉棒球队一众下巴。


 


初中班上的女生本来多少有些怕邬童,但在他和尹柯成了好朋友后,她们发现这人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


 


同样发生变化的还有尹柯。尹柯本来多正经多稳重一人啊,长到十几岁干过最出格的事估计就是背着他妈在周末去公园画画。自从和邬童厮混到一起,装病逃课去看棒球比赛的次数可能比他期末考第一的次数还多。


 


这样的关系结束在中考前一个月。


 


那天比赛结束,邬童忍着怒气去质问,尹柯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不会再打棒球。为什么不打,为什么食言,为什么这样不明不白地放弃了他们的约定,一句解释都没有。


 


“尹柯,你好样的。”


 


这是那个夏天邬童对尹柯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想不通,那个笑着答应和他一起打棒球拿联赛冠军的尹柯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


 


没等他想明白,就和尹柯所在高中的棒球队碰上了。尹柯意料之中的没出现在球场,而且哪怕他只是给他们讲讲战术,这球队都不会菜成这个样子。


 


没意思。


 


一次次成功地把球投进对面捕手的手套里,自己球队的分数蹭蹭蹭地涨,他还是觉得没意思。


 


选择转学到长郡不可能没有一点私心,各种和尹柯做对也是故意的。尹柯还是那个尹柯,成绩好又有礼貌,话不多但招人喜欢。反正在邬童看来就是假正经。


 


尹柯给同学讲题,邬童嫌他吵。


 


尹柯顺手帮人做个值日借个笔,邬童说他收买人心。


 


“不像有些人,自己人缘不好,就要把别人往坏里想。”


 


“……”


 


他以前不会这么对我说话,邬童酸溜溜地想,也不反思自己是如何夹针带刺对人家的。


 


所以虽然邬童费劲巴拉转来长郡,和尹柯在同一个教室上课,两个人都没能好好说过一次话。一个动不动像炸了毛的狮子,另一个只觉得对方在胡闹。邬童说又说不过,打又不能打,还时不时被气个半死。


 


同班同学也是一脸问号,尹柯的人设一直是冷静温柔大学霸,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怎么那点伶牙俐齿的功夫全用在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转学生身上了?于是每次看到邬童和尹柯的吵架现场眼神都多了点莫名的敬意。


 


邬童自然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他转学来长郡的原因47.2%是想知道尹柯当初为什么离开球队,51.8%是想和尹柯继续打棒球,还有1%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但要他把这话坦诚说出来大概比要他做出味道正常小蛋糕还要难。


 


邬童生气尹柯不声不响地来到这个连正经棒球队都组不起来的破学校,又忍不住为他的离开找借口。他看不惯尹柯那张连怼他都保持着假惺惺笑容的脸,恨不得上去捏两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戴着面具,但每次说完那些口不对心的话把人惹恼了后又觉得泄气,他和尹柯做了三年亲密无间的搭档,却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尹柯妈妈性格有多强势邬童是见识过的,所以他会离家出走邬童不觉得意外,甚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最可能去的地方。


 


果然。


 


中加的操场,尹柯终于说了他缺席银鹰选秀赛和来到长郡的原因。针锋相对了那么久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交谈。邬童不再是那个炸毛的小狮子,尹柯也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优等生。


 


“你们……我们学校的棒球队实在太菜了,我以为你真的放弃棒球了。”


 


尹柯低头,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两个梨涡。


 


还有一句,他嫌矫情没说,


 


——以为你放弃我了。


 


经过了中加那个晚上,邬童一点,一点都不再怪尹柯,他们像是回到了从前,一起学习,一起训练,天赋型选手再加上努力,很难不打出成绩。


 


高二那年他们拿到了联赛冠军,恰好赶上美国的俱乐部来挖人,一共两个名额,毫无疑问是邬童和尹柯。


 


尹柯向来不是情绪外露的人,碰上这种天上掉下的馅饼也似乎并没那么高兴,只说会和家人商量。邬童却已经单方面认定了他会去,这么难得的机会,他想不到尹柯有拒绝的理由。


 


比赛结束是在暑假,正好方便他们全班一起庆祝,是他们赢得冠军的庆功宴,也是邬童和尹柯送别会。是的,班上的同学也都和邬童同样想法,默认他们两个会一起去美国接受更专业的棒球训练。那天他们玩到很晚,到最后一团混乱,邬童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第二天醒来把前一晚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在脑子不甚清醒的状态下收到尹柯短信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不算标点符号,一共六个字。


 


——我不去了,抱歉。


 


第二次了,又是这样。


 


还真像尹柯的作风。


 


可能是因为有过一次经验,也可能是因为太生气了,邬童反倒显得很平静,他草草洗了把脸,骑着自行车往尹柯家走,他要当面听他怎么说。


 


然而根本连尹柯人都没见到。


 


门是蒋女士给他开的,她知道儿子反抗她的决定,中考故意失利,再到离家出走,都跟打棒球有关,跟打棒球有关,也就多少跟邬童有关,所以一直不怎么待见他,这次脸色更差,没等邬童说明来意,一句“尹柯不在”就想打发他走。


 


邬童不死心,手臂挡住快要关上的门,“阿姨,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我们好不容易拿了冠军……”


 


蒋女士似乎很不高兴,又尽力保持着仪态,不甚在意地嗤笑一声,


 


“是小柯自己做的决定。”


 


“难得?有多难得?以他的成绩,什么大学考不上,难道要跟你一起浪费时间?“


 


 


那时候距离他去美国还有两个星期,他试着联系尹柯,从被蒋女士关在门外,一直到临走,没得到任何回音。出发那天,棒球队的队员除了尹柯都去了机场送他。


 


银鹰选秀赛上,邬童到最后都没有等到他的捕手,这次也一样。


 


之后的几年两人再没联系,尹柯这个名字仓促又干脆地在消失在邬童的生活中。


 


 


后来,邬童在美国读大学时,偶然被一个导演看中拍电影,是运动题材的电影,好巧不巧还是棒球运动,导演要求严格不许替身,男主角选来选去选到了邬童,这对他本人来说纯属意外,但竟真的通过这部电影进入了影视圈。


 


 


周末要录制的,是邬童回国后的第一个综艺,那个综艺请的嘉宾常常是各行各界,有明星有素人,开播多年,收视率和口碑都不错。邬童在国内发展,要靠参加综艺提高知名度,眼下的这个是合适的选择。


 


……如果没有和尹柯这层关系的话。


 


小王小心翼翼问:“要推掉吗?”


 


他已经打好了腹稿,如果邬童拒绝,他将有100个理由说服他,条理清晰,情理皆具。


 


可惜准备充分却并没机会发挥,邬童好像真的只是没听清,得到答案后就迈着他的长腿继续走。


 


“不用。”


 


 


03.


 


周末,邬童早早去了录制现场,化好妆就待在休息室玩手机。小王嘱咐了他好几次让他提前熟悉流程,但他翻开看了几眼觉得实在是蠢了点——用棒球棍当道具的开场舞,棒球投篮的才艺展示,互动环节他需要把装了小礼物的棒球模型扔到观众席指定位置。括号里还写着希望他用棒球来一段三球杂耍。


 


邬童翻了个白眼。


 


他是专业的没错,但这到底是让他以运动员还是演员的身份来参加节目啊。


 


邬大爷将流程单随手扔在沙发,选择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在网上搜尹柯的资料和视奸他的社交账号。


 


尹柯高中毕业后,进了Z大摄影系,他成绩好,按说国内的好大学只要他想考都不成问题,邬童一直觉得他妈会让他去读海洋科技或者航空航天这类听起来就牛逼轰轰的专业,怎么想也不会走艺考这条路。


 


但尹柯似乎走得蛮顺利,大三的时候举办了自己的摄影展,拿了个看起来挺厉害的新人奖。之后大大小小的奖也获过不少,让邬童想起以前去他家时,他那些多到需要装两个箱子的奖状。


 


虽然曾经说他天赋极高什么都会只是调笑,但尹柯确实学东西很快,又总是做得比别人好。就像棒球,初中之前大家都没接触过,其他人还在满场胡跑的时候,他就已经能迅速对局势作出判断。


 


邬童想,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别人眼中珍贵难得的,对他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


 


 


ig的画风不太一样,多半是他随手拍的天空虫子树,有时候是一幅画或几张工作图,总之都很日常。邬童草草看过去,很快翻到了头,划动的手指停在他发的第一条动态上。


 


照片是晚上拍的,没有路灯,拍照的人又手抖,只能勉强辨认得出树木围墙,和一个模糊人影。邬童无端觉得场景眼熟,却想不起来。这时门外传来了些响动,他手快存了图,然后欲盖弥彰地看起了节目流程。


 


进来的人尹柯。


 


 


尹柯进门就看到了老同学,而且还是闹得很不愉快的老同学,要换做别人多少会觉得尴尬,尹柯不是别人,除了刚进门时脚步顿了一下,他一切如常,甚至还能礼貌微笑,说一句好久不见。


 


邬童冷笑一声,呵呵,装模作样的本事越发好了。


 


尹柯不至于感觉不到这么明显的敌意,自觉坐到离他最远的凳子上。


 


一时间,休息室静得针落可闻,死气沉沉。


 


邬童又烦又无语,他原以为没打起来就算不错了,结果憋了几年的怒气碰到尹柯这个石狮子根本无从发散。而石狮子正在看手机,似乎并不在乎房间里还有别人。


 


邬童脑海中关于尹柯当初如何临阵脱逃如何音信全无现在又是如何当作无事发生的一堆乱糟念头中突然横生出了枝节——他瘦了好多。


 


一点都看不出高中时脸上的婴儿肥的痕迹了。


 


 


另一边的尹柯其实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从容淡定,他俩变成这样,说到底是他的原因,他思来想去,打算说点什么,却被闯进来的人打断了。


 


小王进休息室的动静颇大,尹柯抬头,正好和他对视,对方一副“还是来晚了”的表情,心虚地看了邬童一眼,硬着头皮说了句废话,“小柯,你也在啊。”


 


尹柯:“……”


 


小王原本是邬童爸爸的助理,他爸爸工作忙,经常是小王照顾他,尹柯作为邬童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与他自然也是熟悉的。后来邬童进了娱乐圈,邬董事长不放心,小王就又成了他的经纪人兼助理。


 


此时此刻的小王,不用眼睛看都感觉得到身后笼罩的低气压,他迅速结束和尹柯的尬聊,乖乖站在邬童旁边装哑巴。


 


 


 


邬童刚回国,参与录制的嘉宾不认得几个,也没什么人认识他。反倒是尹柯,因为工作原因和挺多明星打过交道,其中也有熟识的。


 


比如一个叫蒋枫的,录节目的时候总找机会挨尹柯旁边,叫得亲亲热热,“小柯,我真没想到你会来。”


 


尹柯脸上挂着假笑,“导演让你往中间站呢,说两次了,你没听见?”


 


“咦?我没注意,那小柯你录完节目等等我啊,好久没见你了,我们去吃个饭。”


 


尹柯再度假笑作为回应。


 


邬童对这个表情很是熟悉,凭借对尹柯的多年了解,看得出他心里想说的可能是“早知道你在我就不来了”。


 


 


尹柯是摄影师,虽然不常出现在大众视野,但凭借一副好相貌,圈了不少颜粉。他没参加过综艺,这次会来纯粹是因为相熟的导演临时找他帮忙凑数,他不负责活跃气氛制造节目效果,导演原话是当个背景板就行,他也乐得自在,整场节目大部分时间在发呆。


 


让他意外的是邬童,他记得邬童以前最不喜欢这种场合,嫌吵嫌麻烦,又不怎么爱说话。如今当了明星,倒一点看不出来了,被主持人cue到,接梗接得自然又有趣,时不时露个笑脸,迷得台下一群女孩子捂脸嗷嗷叫。


 


相比下来,休息室里那个臭着脸生他气的人,才是他记忆中的邬童。


 


 


节目录得蛮顺利,除了快结束的时候,主持人搞了个幺蛾子,要邬童展示一下电影里的棒球技术。


 


邬童看过流程早有准备,虽然心里吐槽节目策划,但这事也没必要推辞,他接过准备好的棒球,感受了下熟悉的皮质手感,这东西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拿过了。


 


“邬童学长是我们高中王牌投手哦——”


 


一个女嘉宾突然插嘴,语气中透着股夸自己人的味道。


 


此话一出,观众纷纷窃窃私语,“我们高中”?


 


邬童装了一整晚阳光男孩,烦躁值已经快到了顶。看了一眼确定不认识,没懂这女的套哪门子近乎。小王在后台紧张兮兮,生怕邬童脸一甩,给人截图抓了把柄去。好在他想多了,邬童心里不满,但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料到,主持人也懵了,他压根不知道两位嘉宾之前认识,而且王牌投手原本是他的台词。


 


尹柯本来在神游,被打断后也扭头看了看说话的人,眼熟,叫什么来着?


 


女明星继续笑容晏晏,“带我们学校球队拿过联赛冠军的。”


 


想起来了,高中比他们低一级的女生,没记错的话还是拉拉队的,原来现在也当明星了,还那么刚好同一期节目。


 


这个人邬童可能不认识,但尹柯多少有点印象,不是跟她打过交道,而是跟邬童有关的人和物,他习惯性会多留个心眼。没有一开始就注意到,也是因为他整场除了看邬童就是在发呆,认出是谁后,不由地在心里说了句阴魂不散。


 


好在主持人反应迅速,嘻嘻哈哈几句,很快圆了场,节目继续录制。


 


按照原计划,邬童应该是把道具球扔向观众席,他掂量了两下,比真正的棒球轻一些,但他球速快,得把握好用多大力不会砸疼人。


 


不过这个搞事的节目组却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我们在场还有一位是邬童的队友哦!”


 


尹柯感到有些不妙。


 


“而且刚好还是邬童的捕手!”


 


台下的观众兴奋起来,邬童嘴角抽了抽。


 


“尹柯!”


 


尹柯目光凝滞在导演身上,你之前可没说有这出。


 


 


04.


 


小王这一整天真是过得战战兢兢,本来他都计划好了,到时让邬童和尹柯一个站最左边一个最右边,中间隔了那么多嘉宾,他们可能连话都不会说一句。刚跟导演组协商好,回休息室的路上就听到几个化妆师小姐姐在讨论尹柯皮肤多么好长得比明星还好看。小王加紧了步伐,心想好几个艺人休息室,不可能那么巧。


 


结果就真的那么巧。


 


小王在暗流涌动中熬过了痛苦的二十分钟,他甚至觉得,还不如让他们打一架。


 


录节目的时候倒是相安无事,小王眼看着时间快到了,琢磨着晚上给自家艺人做点什么好吃的,半截又冒出一个高中女同学。邬童最讨厌这些有的没的花花草草,小王在后台捏拳头,生怕邬童当场怼一句你谁啊。


 


邬童当然是没这么干,主持人三言两语化解了尴尬,小王擦擦汗,感叹小童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没想到这还不是最后,节目组还有大招等着他。


 


尹柯这个炸弹放出来,小王整个人被炸得面无人色,呆立原地。等他想到去跟导演商量切掉这个环节,邬童已经站在了发球的位置,尹柯也已经戴好了捕手的手套。


 


后来的事小王不想再回忆了,要说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尹柯第一个球没接住,被邬童冷嘲热讽了一通,尹柯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再来,邬童也没跟他客气,投球的角度一次比一次刁钻。而尹柯除了第一次再没失手过,他越是面无表情,邬童就越是火大,一度让人以为他是要把球砸到尹柯脸上。主持人眼见气氛似乎不大对,提醒邬童该把剩下的几个扔给观众,哪知道两个人都当没听见,自顾自地你来我往,生生把录制现场变成了棒球场。


 


场地有限,他们站的距离比正式比赛时近得多,手套不是专业手套,邬童又使了全力,虽然不是真正的棒球,尹柯也被砸得手心通红,针扎似的泛着疼。


 


 


录完节目后,小王一路等着挨骂,到回了家也没等到,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邬公子的脸色,发现他好像没在生气,只是在发呆。他便像往常一样啰嗦了几句,意料中地获得邬童不耐烦的“闭嘴我要睡觉”,小王心里谢天谢地,默默想以后吸取教训暂时还是别让这俩祖宗碰面了。


 


于是当他看到时尚杂志邀约上写的摄影师名字时,数度欲哭无泪。


 


老天!!


 


 


 


保姆车上,“小童,你真的想好了?”


 


“你有事吗?不是你给我接的活吗?”


 


“是……因为这个杂志他确实不是谁都能上要是得罪了杂志方对你以后肯定有影响,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


 


“现在说这些你觉得来得及?还是你觉得我怕他?”


 


“不不不不不当然不是!!”小王连连摆手,“哪儿能啊我就是怕……”


 


“那就闭嘴。”


 


“……好的。”


 


 


不过想象和实际还是有些出入。杂志这次封面的定位是清新少年风,为了更好地展现人物形象,还贴心地准备了棒球棍,但面对着尹柯那张脸,邬童怎么拍怎么别扭,明明服装和长相都很少年,表情却好像马上要去和隔壁学校打群架的不良少年,下一秒就能把球棍抡对面老大脑袋上。


 


掌境的尹柯也很无奈,“表情不要这么凶巴巴,不要看我,看镜头。”


 


邬童眼睛瞪大,“谁看你了!”


 


尹柯:“……”


 


尹柯:“好,不看我,我们继续。”


 


之后的拍摄也不是很顺利,主要是邬童一直进入不了状态,尹柯听到旁边助理小声抱怨,索性放下设备,示意暂停拍摄,把邬童叫到了隔壁的空房间。


 


小王紧张兮兮地跟过去,被自家艺人无情地关在门外。


 


尹摄影师开门见山,“邬先生不要因为和摄影师的私人恩怨影响到正常的拍摄进度好吗?”


 


“我和你有什么私人恩怨?”


 


“……”


 


尹柯也不生气,“好歹是工作,你既然来了,这点专业性该有的吧?嗯……别那么幼稚。或者,找不到状态可以听听摄影师的建议……”


 


他是笑着说的,之前也有过模特不配合或没状态的经历,作为摄影师,这是他工作内容的一部分。尹柯敬业,能做到对邬童和其他工作对象一视同仁,可邬童到底和他们不一样。


 


比他们难伺候多了。好言相劝偏偏踩到狮子尾巴。


 


“我幼稚,是,我是幼稚,你最理智最稳重。尹柯,我有时候不明白你,怎么做到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也对,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要我配合也行,换个摄影师,”


 


房间不够宽敞,邬童走过的时候撞得他侧了下身子,“我看不惯你这张假笑的脸。”


 


 


尹柯在年纪尚轻的时候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几年过去,这项本领越发娴熟,他在任何别人看得见的时候都是温文尔雅的摄影师,虽然清楚自己并不真的是这样,但确是不错的避免麻烦的办法。


 


此刻他听着邬童一字一句,长久以来维持的冷静偏仿佛失灵了,扎进指甲的手心隐隐作痛。


 


长郡的操场,他也是这样质问他,有几个表情,恍惚和眼前的人重合,而他什么也没说。少年人的情谊没那么复杂,哪怕他当时沉默,也多得是重归于好的机会。


 


现在却不能了。


 


“邬童。”他叫住他。


 


…………


 


杂志发行后,尹柯自己也买了一本,拿到后首先夸了夸自己的审美和构图,然后是模特出色的身材比例和脸。


 


那天他向邬童解释了当年的原因,说的内容竟然和高中时差不多,左不过是因为他妈妈蒋女士,他自己都觉得难信,更别说邬童。不过虽说邬童对他迟到几年的道歉的评价是“再信你我就真的是傻子”,但接下去的拍摄顺利了不少。结果还过得去。


 


尹柯找到了杂志里邬童那几页,把他偷偷私留的一张照片夹在里面。


 


照片上的人,棒球棍被随便搭在肩上,邬童皱着眉,神色充满不耐,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少年意气。


 


是他最熟悉的样子。


 


 


05.


 


邬童火得完全不讲道理。


 


也是,当初陶老师搞的那个校园形象代言人的投票,全校几千人,他靠脸蛋就甩第二名几千票,曾经的对手学校主力的身份一点都没能减弱他的受欢迎程度。这么看,邬童很适合这种散发魅力的职业,反正尹柯工作室里所有女性生物讨论的都是他,不用刻意去了解,邬童的动态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最近是关于他正在拍的新电影。


 


尹柯刷到过偶遇邬童的微博,模糊的照片上,邬童戴着墨镜帽子看不清脸,但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女孩子们激动的心情。只是没想到他有天会是那个偶遇明星的人。


 


和邬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尹柯还在想他们什么时候是这样的关系了?


 


小王满脸堆着笑,拼命找话题,尹柯出于礼貌基本都会回复,对面的邬童则是自始至终臭着张脸。尹柯一边嚼着上好牛肉一边无语,大哥既然你这么不乐意当时你经纪人非要拉我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不阻止?


 


 


时间倒回两个小时,尹柯下了飞机直接去约好的餐厅找他朋友,朋友没见到,倒先在一楼大厅先见到了在这个城市拍电影的邬童和他经纪人小王。就他和邬童那个破关系,本来是不会出现什么友好画面的,但小王不知为何情绪异常高涨,热情邀请尹柯共进晚餐。


 


“小柯你是来探班我们邬童的吧!正好一起吃饭啊!!”


 


“……???”我压根不知道他在这拍电影。


 


尹柯还没来得及吭声,就被小王“亲切”地架着胳膊往包间拉,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邬童,神情谈不上高兴,但没拒绝。


 


 


结果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又尴又尬的局面。


 


趁着邬童去洗手间,小王才说了缘由。王经纪人居然是希望尹柯能缓解邬童最近因为拍戏等等事的糟糕情绪。尹柯认真听了,也诚恳地向对方表示,他真的找错人了。


 


“他见到我只会更烦。”


 


小王急了,“哪有啊,我看他上次拍完杂志回来心情不错啊。今天他知道你来探班,很高兴的。”


 


尹柯也懒得吐槽这哥们儿随口给他安排的行程了,回忆了一下上次的不欢而散,和刚刚他在饭桌上的表情,以他对邬童的了解,应该和高兴这俩字八竿子打不着,“你确定吗?”


 


小王肯定地点头。


 


“……”看着面前这个傻笑的男人,尹柯无法想象他在邬童那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这几年在国外其实不太开心,尤其刚去的时候,最喜欢的棒球也提不起精神。”


 


“后来阴差阳错进了娱乐圈,小童那个脾气你知道,这种环境,最容易得罪人。虽然他肯定不会在乎,可是有害无益啊。”


 


“其实他最近心情不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不惯剧组一些人……”


 


说来说去,又说到尹柯,“我也算看着他长大,小童除了你之外没什么别的朋友,我希望他开开心心的,也希望你们能和好。”


 


“……”


 


他说得恳切坦白,尹柯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真要他跟邬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他想象不来那个画面,似乎以前真的有过,不过已经太久远了。


 


“哪那么容易啊。”尹柯笑着说。


 


和邬童一起录节目拍杂志,他其实是高兴的,他想,娱乐圈就那么点大,两个人总会有交集,能见到面也不错,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当个普通朋友,至于其他的,他没那么多贪图。


 


当年的解释是真的,如今的也都是真的。只是听的人不信了。


 


 


“你俩干嘛呢?”邬童从洗手间回来,就看到两个脑袋挤在一块。


 


小王一秒换脸,“小柯问明天能不能去片场看你拍戏!”


 


尹柯:“???”你可以说得再惊天一点。


 


这下两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小王眼里充满希望和信任,邬童则是一脸莫名其妙。尹柯艰难地挤出一个平静的微笑,看着邬童,“可以吗?”


 


……


 


回到酒店,尹柯瘫在床上刷着手机上的未读消息,几乎全部来自今天被他放鸽子的朋友。事发突然,他当时只来得及说一句临时有点事晚饭先取消。对方倒是很理解,简单说了之后几天的安排,最后一条是问他碰到什么事。


 


尹柯回想起邬童听到他问那三个字时的表情,有点控制不住笑意,在屏幕上敲了几下。


 


——我见到邬童了。


 


 


06.


 


第二天,不到六点尹柯就被小王四五通电话弄醒,一边悔不当初一边靠着肌肉记忆洗漱完,到了楼下人还是懵的,小王兢兢业业站在车旁边等,见到他来松了口气,“小柯困坏了吧,等下可以在车里眯一会儿。”


 


邬童是一如往常被欠钱的脸,“要跟着去看还不自觉点早起,还让人等你。”


 


尹柯困到懒得理他,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闭眼养神。


 


车子摇摇晃晃,尹柯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坐他旁边的邬童脸上看不到一点困乏,正专注地看着剧本。他实在不习惯这么早起,开始有点佩服邬童,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身上多了一条薄毯。


 


小王坐在副驾,后排只有他和邬童。


 


“小柯,到了。”


 


“坐别人车还能睡这么死,真有你的。”


 


尹柯愣了两秒,因为刚睡醒,动作还有些迟缓,但头脑是清醒的,他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慢悠悠地冲着邬童笑,“谢谢。”


 


邬童的表情瞬间变得难以言喻,介于冷漠和狰狞和别扭之间,吐字凶狠:“不是我。”


 


……


 


尹柯算半个娱乐圈人,所以大概知道在剧组是什么情形。邬童一到就被化妆师抓走,导演见缝插针给他讲戏,其他人也都在忙忙碌碌做事。尹柯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自己待着。


 


说起来,邬童的第一部电影他是看过的,大概是因为隔了美国到中国的距离,在屏幕上总觉得不真实。所以他对邬童演戏的印象,其实还停留在高中那个爱上仙人掌的男人,虽然穿着劣质的宫廷王子服,但还是很好看。当时他在帷幕后面,负责给演员准备道具,看着舞台上的邬童演绎着他人的悲喜爱恨,却不想他有一天会真的生活在聚光灯下。


 


邬童的脸上被画了逼真的妆,“血迹”从额上一直流到下巴,天气还未转暖,又是大清早,即使出了太阳也聊胜于无,而邬童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衣。他演的没什么问题,和他演对手戏的演员却似乎不太顺,在清晨的寒风里,邬童不得不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桥段,他平静地听着导演的要求,脸上看不到丝毫不耐。尹柯在车上就在想,如果说高中时还是有点自命不凡的小屁孩,经过这些年,邬童已经成为了出色的大人。


 


尹柯看得认真,没注意周围,在小王递来一杯奶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身边有人。


 


“趁热喝吧小柯。”


 


尹柯接过,道了谢但没动,他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捧着就当暖手。


 


“剧组福利这么好吗?”他看到不少工作人员在喝,附近甚至有几个保温箱,放着这个牌子的奶茶,数量不小,一定不便宜。


 


小王吸了一口珍珠,“哪能啊,你都不知道唐导有多抠,这些都是谷小姐送的。”


 


“谷小姐?……谷雨?”


 


谷雨就是上次录节目说自己和邬童同一个高中的女生,那段在节目播出的时候剪没了。


 


“对啊,你知道她?……哦对对你们都是一个学校的。谷小姐……”小王说到一半,暂停环顾了一下四周,把椅子拉近,放低声音神神秘秘,“这个谷小姐,怕是目的不纯,之前在节目里说那种话,好像她和邬童关系多好一样,其实根本不认识。邬童进组之后时不时地买饮料送过来,啧,我估计从哪儿知道了邬童家里背景,来套近乎……”


 


当然目的不纯,高中的时候,邬童在棒球队,她就去拉拉队,明明都不在一个年级,却跟他们班女生关系很好,尹柯记得,当时他们班上有什么聚会或者棒球队有活动她都在场,按说怎么着都该混个脸熟,也就邬童那个心大的一根筋,脑子里只有棒球。


 


居然到现在都没死心。


 


要不是邬童这次拍的电影题材限制,女性角色少,估计是会把自己塞进组里。


 


尹柯点点头表示有在听,一边不露声色地套话,“光送饮料,她人没来吗?”


 


“她本来还想来探班,但唐导拍戏特别严格,闲杂人等都不许随便进来的。”


 


尹柯:“?”那我这个闲杂人等呢?


 


小王贴心解释道,“邬总投资了电影。”


 


“……”


 


说完又补了一句,“别告诉邬童。”


 


“……”


 


剧组信号不好,尹柯除了小王又不认识别人,一天下来,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看人拍戏。好在邬童每次休息时间都会过来挑事儿,尹柯愉快地和他battle,作为无聊时间里难得的娱乐活动,留小王在旁边心力交瘁,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得太简单。


 


……


 


尹柯心情十分好,平时待人就温柔,今天更是肉眼可见的神清气爽,衬得同行的杜棠尤为阴阳怪气。


 


“怎么?放了我鸽子就这么开心?”


 


“不好意思啊。”尹柯很没诚意地道歉,“反正你当时也没出门,正好让你多睡一会儿,倒倒时差。”


 


杜棠呵呵两声,“我看你和那谁,在节目里刚开始还装不认识呢,怎么,现在是和好了?”


 


尹柯还是笑,“没有。”


 


“……那你乐什么呢?”


 


尹柯正在挑棒球手套试戴,想来这人也不能理解跟邬童吵架多有意思,还会骂他神经病,干脆不说了。


 


杜棠难得休假,大老远的从美国回来老家,跟尹柯也有日子没见了,尹柯二话不说飞来他老家的城市。知道尹柯临时有事时本来没太在意,结果居然是因为邬童这货。杜棠还记得,高中联赛的时候,这俩人联合起来对付自己那叫一个默契十足心有灵犀,尹柯看长相有多单纯无害在球场就有多阴险狡诈,和邬童的配合天衣无缝,让杜棠这个美利坚种子选手在双清这条小水沟翻了船。可能是因为投手间天生气场不和,杜棠和邬童虽然话都没说过一句,却都看对方极不顺眼。


 


而魔幻的是,高三开学,杜棠就成了尹柯班里的转学生加尹柯的后桌加棒球队队员,邬童不在,陶老师不可能拒绝这样一个优秀的投手。该投手目的很明确,一来就对前捕手尹柯说你打棒球的意识很好实力很强要不要做我的捕手云云,自认为绅士的伸出橄榄枝的行为被焦耳一语道破,想挖墙脚,死心吧。


 


他有听说尹柯拒绝了美国那边的邀请,还以为只是不喜欢那个俱乐部,没想到是彻底不再碰棒球了。他问过棒球队的队友,队友只是唉声叹气,对原因一概不知。代尹柯暂任捕手的焦耳发挥八卦本色,“可能是因为邬童不在吧。”


 


焦大嘴巴说的话十条有八条是假消息,队友已经习惯了,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杜棠只觉得邬童这个讨人厌的,怎么人不在了也能给自己添堵。


 


挖墙脚是没戏了,但尹柯这个人还是让他很感兴趣,他也不急着回美国,有事没事撩拨一下尹柯。那个时候尹柯已经决定了要艺考,几乎整天泡在画室,杜棠没老师管他,他就天天逃课去参观。


 


本来应该是挺讨厌的行为,和他成了朋友,尹柯自己也挺意外的。


 


杜棠这次回来,说是要好好感受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第一站是去商场挑棒球用具,这人也奇怪,职业选手不缺最顶级的器材,他非说要挑好看的当收藏,说是爱好。


 


尹柯自然陪着,不过他发现,杜棠这次回来嘴碎得不行,一路说个没完。


 


“你俩最后在场上玩的挺开心,啧啧,不过我看他现在的水平……唉,你说我们现在要是比赛,我和邬童谁能赢?”


 


尹柯一秒犹豫都无,“邬童。”


 


杜棠差点心梗,“你偏心也讲点基本法,尊重一下职业选手。”


 


尹柯给了他一个白眼,“你知道你还问?”


 


杜棠自讨没趣,见东西挑的差不多了,到柜台前结账,结完账从一堆购物袋里拿了一个递给尹柯。


 


尹柯接过来看了一眼,是捕手用的手套,


 


“干嘛买这个?我又不用。”


 


“我也不用啊。”


 


“……”


 


“你可以当收藏。”尹柯还想说什么,杜棠马上打断,“你怎么老看手机啊?有什么重要的事?”


 


尹柯老神在在,“邬童助理问我明天要不要去片场。”


 


杜棠气结,“你到底是打算来见我,还是见他。”


 


“有良心吗?我专门飞过来。”


 


杜棠思忖着这专门里有多少在意的成分,想来是不会比邬童一条短信更重要。他没闲心计较这些,只是现在的尹柯似乎好了伤疤忘了疼,满心满眼一个人的样子,他看不下去。


 


“我劝你别太认真,邬童那家伙,一看就是直男。”


 


他话说得直接,把本应该的心照不宣挑破,尹柯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辩解,“我没想把他掰弯。”


 


“那你现在是在干嘛?”


 


尹柯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杜棠在他脸上难得看到愠色。


 


再说就真的生气了。


 


杜棠叹了口气,“你到底喜欢邬童什么啊?心眼又小,脾气又差,除了长得帅点。你不如考虑下我?”话刚说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他脸上扑过去,他堪堪接住,是刚送给尹柯的棒球手套。


 


本来有点僵的气氛被这个人的不正经搅乱,尹柯笑着说了句,“神经病。”


 


 


07.


 


剧组的戏拍到最困难的部分,尹柯因为要准备摄影展,打过招呼就回去了,邬童没得人吵架,好像更暴躁了。


 


尹柯后来又去过几次,不过是带着工作,邬童团队知道尹柯也在,就拜托他拍一些邬童在片场的东西,想也知道是谁的提议。因为只是下了戏的一点小日常,不涉及剧透,所以导演没有禁止。小王趁热打铁,说希望有点别的东西当彩蛋,最好是以前的。最后尹柯给出的正片,除了在剧组休息背台词和杂志花絮的照片视频,还有过生日时被抹一脸的蛋糕,有棒球比赛,有他给学校拍的宣传视频,还有他和仙人掌的爱情故事。邬童都快忘了,原来少年时代每个有意义的瞬间,他们都是一起度过。


 


并非有什么解不了的心结,又不是闹别扭的情侣,真要说的话,尹柯也没做错什么,年少时无能为力,重逢后尽量挽回,邬童真觉得自己碰上尹柯好像就变得尤其幼稚了。作为一个成熟男人,应该做好情绪管理才对。


 


邬童这么想着,翻看助理送来的几个本子。他立下的规矩,接戏必须经自己过目。他当然不可能轧戏,只是抽空,提前为下一部电影做准备。粗略看了下,有一个倒是不错,男主的首选是邬童,女主还没定。


 


邬童有点兴趣,想上网想查查导演的资料,冷不防刷到一条新鲜事。


 


照片上尹柯和杜棠有说有笑打打闹闹逛商场,评论区惊呼次元壁破了,高颜值摄影师和人气棒球运动员居然是朋友,还有几个说甜甜甜的。


 


邬童眼皮跳动,脸黑如炭,咬牙切齿,“尹柯……你居然通敌!”


 


情绪管理再次失败。


 


 


 


飞机上,尹柯向空姐道了谢,接过咖啡放到隔壁座的小桌上,“哐当”一声,溢出的咖啡泄露了此人的恼火,“你既然也要去B市,还要我过来干嘛?请问您是有毛病吗?”


 


杜棠理直气壮,“我先前又不知道你要开摄影展,上次我在比赛不在,这次正好赶上放假我能不去吗?再说了要不是我,你还见不到你那个傻子投手……唔。”口无遮拦代价就是眼罩被拽下来捂嘴上。


 


事到如今说也没用,杜棠跟着尹柯回了B市,并在一通胡搅蛮缠后住进了尹柯的公寓。尹柯忙着摄影展的事,也没空搭理他。


 


杜棠闲来无事,对地方不熟,平时就在四周转转。过了几天却发现些不对劲,似乎是有人跟着他,这种异样感在他出门和回家的时候尤为明显。职业运动员的洞察力和身体反应自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偷拍者比得上的,那个狗仔被杜棠反扣着胳膊按在楼梯间时,吓得腿都在抖。


 


杜棠毫不费力地一手擒着狗仔,另一只手翻看他的相机。全是这两天的照片,有他进出尹柯家门,还有和尹柯一起的,单看照片看不出什么,只是不知道无良媒体会怎么拿这些东西做文章。那狗仔开始还扛着不说,被杜棠连揍带威胁治地没脾气,虚弱开口:“我不是狗仔,我是私家侦探,有人跟我说让我盯着你,多拍点你和尹柯的照片。”


 


“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啊……唉唉唉我说我说,哥你松手疼疼疼……”


 


拿钱办事的人不会多有骨气,两三下就全招了。这个所谓的私家侦探跟雇主只见过一次面,对方交代给他要查什么,要把东西何时放到何处,搞得像地下组织接头。因为活不难又报酬丰厚,他担心事情不简单,到时候惹祸上身,对方什么人,他得心里有个底。也是没想到自以为“不难”的事,只是拍几张照片都能被抓包。总之据这人所说,对方最后去的地方,是一家经纪公司。开始偷拍是三天前,约定的“交货”时间是下周。


 


杜棠嗤笑,“你这不还是干了狗仔的活吗?”


 


“……”


 


杜棠“咔嚓”几下给这个侦探拍了几张特写,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下语出惊人,“我不耽误你挣钱,不用说被我发现了,该怎么样怎么样。”


 


然后他松开手,“要是不按我说的做,呵呵,我这几张照片拍的挺清楚的。”


 


“滚。”


 


……


 


杜棠在双清度过半年多的高中生活,他早就准备在美国打职业,不会参加高考,老师都知道这点,所以没人管他。他大部分时间是蹭尹柯的画室待,要不就是在打棒球。


 


真的是巧合,尹柯那天回去的晚,眼看着天快黑还没有要出画室的意思,杜棠怕他饿肚子,打算在自动贩卖机买点面包和热饮,却无意间听到两个女生说话。他没有偷听的爱好,但说的内容有尹柯,还像是跟尹柯放弃美国俱乐部的邀请有关,那他就没理由当没听见。


 


杜棠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没成年的小丫头片子经不起吓,把她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断送了尹柯打棒球的可能,还当成值得炫耀的事沾沾自喜,而她这么做的理由,竟然只是不想邬童尹柯一起去美国。


 


所以打从他从那个侦探嘴里听到经纪公司的名字心里就有数了。谷雨这个女的,从高中到现在,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又蠢又脏。


 


尹柯和他都不是明星,编造花边对他们不会有什么实质影响,更何况那几张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自从上次在商场被偶遇,全网都知道他和尹柯关系好,在朋友家借住几天也完全说得通。


 


如果不是为了绯闻,那就是为了别的,杜棠想,吃瓜网友不会觉得有什么,但那个小心眼的邬童怕是不会太高兴。


 


 


08.


 


“你得营业。”


 


电影拍完了,距离下一部进组还有些日子,小王体谅自家孩子,没给他接通告。邬童在休假期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重拾曾经的爱好——做小蛋糕,天天在家跟黄油和烤箱打交道。他团队不能让他消失于大众视野,但最近又实在没啥事,于是卑微恳求,发个微博吧,发啥都行,没自拍也行。


 


邬童这次很配合,把厨房、食材和成品小蛋糕凑齐了九宫格,配了个言简意赅的文案:今天。


 


粉丝在评论区欢天喜地盲目吹捧。


 


【哥哥还会做蛋糕!!】


 


【太可爱了吧5555】


 


【点击就看内娱第一A洗手做蛋糕】


 


【震惊!!当红演员在家竟然做这事……】


 


【哥哥好久不见!!】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愧是我童哥】


 


尹柯看得乐不可支,心想也就是这些小姑娘没见识过黑暗的力量才夸得出口,他高中被迫当小白鼠深受毒害,简直要对这种外表精致的小东西产生PTSD,邬童自有一套歪理:赏心悦目的才叫甜品,长的丑的只能叫零食。不知道他现在水平有没有进步。


 


邬童发完微博就没再管,继续沉浸于他的小蛋糕事业,本来只是粉丝自己high,几个小时之后风向渐渐有些不对,先是论坛一个帖子,标题起得不清不楚:邬童这个发微博的时间也太巧了吧?


 


帖子说,邬童几乎不在微博营业,难得一次偏偏选在二十四节气谷雨这一天,内容还是做蛋糕,男生谁没事做蛋糕啊,怀疑是在暗戳戳秀恩爱。


 


评论区起初还比较正常,都觉得明显是硬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太扯了吧……】


 


【有病吗?现在谁记节气啊】


 


【无语,分享下日常都能被解读成这样,太闲了】


 


但很快有人带节奏刻意引导。


 


【还有人不知道这俩人高中同校吗?棒球队投手和拉拉队队长(附链接)】


 


【他俩上次一起录综艺感觉也不怎么熟啊,全程无交流】


 


【(视频链接)有观众拍到了,谷雨自己叫的邬童学长,品品这个语气~】


 


【哇……这段正片里剪得一刀不剩,有必要这么避嫌?感觉欲盖弥彰】


 


【据说邬童拍戏的时候谷雨去探班了,还请全剧组人喝奶茶。】


 


【真要这么说的话邬童亲手给谷雨做蛋糕?女友粉该哭了吧……】


 


本来无稽之谈的东西,渐渐被说的有鼻子有眼。


 


然后帖子被搬运到微博,很快被顶上热搜,邬童毕竟回国还不是太久,多的是吃瓜看热闹的,也多的是希望他出错翻车的。


 


当代网友别的本事没有,捕风捉影是一绝,开始深挖细扣两人社交账号同款服饰,编造出各种解读。


 


接着有人找到了当年棒球队的合照,虽然没有什么亲密动作,但两人一个球员一个拉拉队却站的很近,又是俊男美女很容易让人多想,最绝的是没人知道这张照片把邬童旁边的尹柯给截掉了,而邬童当时正搭着尹柯肩膀。


 


邬童粉丝战斗力不弱,澄清博马上出来,逐个击破谣言,这件事本就是有心人无端臆测加上恶意引导,再混水摸鱼地掺了些所谓的“内部人”爆料,明眼人都看得出根本没什么站得住脚的实锤,但架不住有人借题发挥,一堆真真假假的评论,有人坚信这是无中生有,有人真情实感地“脱粉”,还有人说好配送祝福。


 


等这事传到当事人耳朵里已经是第二天,无缘无故被“谈恋爱”,邬童不出意外气炸了,小王成了最先承受炮火的人,“我他妈认都不认识,这女的谁啊?你们怎么回事?还瞒着我是吧?!”


 


小王苦不堪言。


 


他刚发现问题的时候也很生气,好在他们的团队专业,第一时间处理,以不影响公众对邬童的印象为主。重要的是不能让他家那个祖宗知道,邬童要知道有人这么编排他,他那个爆脾气大概率就亲自开麦了,到时候又会有很多麻烦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方团队突然联系到他们,大意是说,新电影女主确定了他家女艺人,两方马上有合作,他们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是谁在搞鬼,但这个圈子有点绯闻大伤大雅,正好给新电影积累点热度。意思就是冷处理,等热度自己过去。


 


这就意味着要面对邬童无处安放的怒火。


 


小王独自一人难以承受,选择寻求场外援助。


 


……


 


杜姓网友密切关注时事热点,刷着手机啧啧,“我怀疑这个绯闻就是女方自己弄的。”发表完高见还要去骚扰尹柯,“你觉得呢?你觉得是不是?情敌这么蠢你有什么想法?”


 


尹柯的摄影展就在下个月,忙得要死要活,回到家就瘫倒,自动屏蔽了他的废话。下午小王不知道为什么,急匆匆给他打电话,告诉他网上传的邬童的恋情都是造谣,让他千万不要信。尹柯莫名其妙,本来不知道,被他一说也知道了。


 


手机这时候响了,尹柯懒得抬手,直接按了免提。


 


还是小王,要他帮忙劝劝。


 


尹柯太了解邬童了,被人摆那么一道,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我这会儿去找他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他翻了个身,躺着说话不腰疼,“有一次就肯定下次,你和邬童做好准备哈。”


 


“啊?什么准备。”


 


尹柯很轻的笑了一声,“谷雨高中喜欢邬童,全棒球队除了邬童本人都知道,现在好不容易搭上关系,你想想。”


 


“还、还有这事呢?”


 


“嗯?我以为她上次送奶茶你就知道了。”


 


“啊……你说的对,是要防着点……”


 


尹柯还要说什么,就看到某个蹭住的拿着他家空调遥控对着净化器一通鼓捣,他提醒了两句,继续道:“邬童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消气,别管他了。”语气十分轻松。


 


对面突然没声了。


 


过了几秒,被挂断了。


 


 


电话那头的邬童出离愤怒,“他跟杜棠住在一起?他不光通敌还住在一起?”


 


小王看着被按掉的屏幕无奈顺毛,“小柯也有自己的朋友嘛,高中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


 


邬童瞪着他,“这你就错了。”


 


“?”


 


“我和他在美国也是宿敌俱乐部。”


 


小王:“……”


 


什么孽缘?


 


 


09.


 


B市有一些曾经的棒球队成员和同班同学,这段时间几个人商量着大家一起聚一下,本来没想着真能把邬童请来,结果他竟然答应了。听闻大明星要参加,不少人不在B市的也赶过来。多年过去,棒球队经理人栗梓已经是上班族,沙婉是在读博士兼郁风粉头,谭耀耀留在长郡当了体育老师,过来的时候还叫上了陶西和安主任白老师,焦耳将兴趣作为职业,成了一名娱乐记者。其他人也都各自有工作或还在读书。


 


邬童在去之前被小王千叮万嘱,要他记得给尹柯带礼物。邬童嗤之以鼻,“他都和我对家打成一片了我凭什么给他带礼物?而且我跟他关系本来就没有那么好。”


 


这种程度知心小王哄起来熟门熟路,“之前你生日的时候,小柯虽然人没到,但他那么忙还记着你,那个高级烤箱我看小童你也挺喜欢的。嘿嘿。”


 


邬童眼睛一瞪就要开怼,小王赶紧说:“人家生日你不回礼也不礼貌啊。”


 


“……”


 


小王看他表情松动,傻笑了两声,“而且你不是都托人帮忙买好了吗。”


 


言多必失,此话一出邬童立刻恢复横眉冷目,“你怎么这么关心我俩情况?要送你自己送。”


 


“……”


 


 


不过最后邬童还是带了礼物,到约好的餐厅,尹柯已经在那了,还有其他不少人。


 


尹柯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突然被扔了个小盒子,邬童正眼没瞧他,口气也很生硬,“小王送你的。”


 


尹柯愣了愣,有点意外。


 


礼物是枚精致的胸针,这个牌子怕是小王半年的工资也买不起,他笑笑,真心实意对邬童说了谢谢。


 


 


大明星一来,气氛热闹不少,焦耳搂过他肩膀,把他推到人群中心,弄得跟粉丝见面会似的。等邬童跟大家打完招呼,才发现一个他绝对不想见到的人也来了。


 


谷雨正看着他,神色似乎还有点娇羞。看得邬童瘆的慌。


 


趁着没人注意,邬童把焦耳拉到一边,“她怎么也在啊?不是棒球队也不是我们班的。”


 


“她跟李珍玛她们关系好呗。”


 


邬童斜睨他一眼,“你不会是想偷拍当料放吧?”


 


“我没有啊!”焦耳为自己叫屈,“我又不知道她也来,我承认啊我是想从你这弄几张签名照,但绝没有别的动机!……你太过分了童童!”


 


邬童此刻的心情和几个月前录节目时的尹柯一样了——阴魂不散。


 


“行了别嚎了……”


 


焦耳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鸡贼地凑近,“……那你为啥不喜欢她啊?”


 


邬童推开他的大脸,嫌弃道:“私人时间,不必这么敬业。”说完他离开座位,往洗手间走去。


 


焦耳在他身后不忿地叨叨,“我这不是为了工作,是人类共有的好奇心!”


 


 


洗手间里,邬童还是没躲过,出男厕时“恰好”碰到了正在补妆的谷雨。装作没看到是不可能了,他轻轻点了下头,当做打招呼。


 


但对方似乎不打算简单结束,先是装模作样说好巧在这碰到,又絮絮叨叨讲了一堆希望新电影合作愉快到时候请多指教之类的场面话,邬童刚开始还能礼貌敷衍,然后她说着说着居然回忆起了高中生活。邬童本来就不是脾气多好的人,更别提现在说话的这个,还很可能是个借由他炒作,背地里搞小动作的女人。一想到这,脸色更是冷了几分。


 


“邬童学长,你现在好火,连我助理都是你粉丝。”


 


“哦。你想说什么?”


 


谷雨尴尬地绞着手指,从小到大,她因为样子好看,成绩不错,走到哪儿都挺受欢迎,进入娱乐圈之后也是,可能没遇到过对她这么冷淡的。被邬童这么问,只好故作轻松的笑笑,“没有什么啊,只是随便聊聊。……对了,我记得尹柯学长高中本来不是要和学长一起去美国吗,没想到后来又不去了。但你们的关系还是这么好呢……”


 


“啊,前些天看到学长微博有转发尹柯学长的摄影展,学长你的好多粉丝说到时候要去看呢。”


 


“是吗?那你还挺喜欢上网的。”


 


谷雨硬着头皮笑了笑,“……哈哈,不是啊,我就是觉得,明星当朋友会有很多便利呢,大多数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吧。”


 


“……”


 


“你的意思,尹柯跟我关系好是别有目的?”邬童好像听笑话,心说其实关系并不好,帮忙转发微博是受不了小王在他耳边聒噪,但嘴上极尽刻薄,“那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为了嫁进邬家?”


 


谷雨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紧紧咬着下唇。她为接近邬童,好事坏事做了很多,一步步走到今天,总算有机会和他站在一起。她急于铲除阻碍,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眼看着邬童要走,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邬童学长在国外呆久了,大概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吧?”


 


谷雨提高声音,“他自己私生活混乱,光娱乐圈就多少人跟他关系不清不楚,之前被拍到和蒋枫一起玩酒吧,现在又和那个运动员纠缠不清。”


 


进处传来沓沓的脚步声。


 


她像是没听见,说得眼睛发红,看上去有些病态,“是了,你去了美国不知道,他高中可是经常大晚上的和杜棠两个人呆在学校,你要是不信,可以问包间里任何一个人!”


 


脚步声停了,是尹柯。


 


……


 


三个人相对而立,邬童难得的有些茫然无措。谷雨居然没有一点羞愧,瞪着尹柯的眼神甚至称得上怨毒。


 


反倒是尹柯最淡定,“切蛋糕了,他们非说要投手切。”


 


没有多说一句,也没有多停留一刻。


 


 


邬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沉默了半晌,他对谷雨说,“你找的人藏的不够好。”


 


“什么……”


 


“如果我看到今天的一张照片,电影我不介意违约,你可以试试。”他的语气像对下属交代工作一样平常,竟压的谷雨喘不过气。她习惯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未想过被最喜欢的人撕开光鲜的外皮看到内里的恶浊,会是这种滋味。


 


“还有,你可以走了。以后也别让我在非工作场合看到你。”


 


她的双手和声音都在颤,问他为什么。


 


“今天尹柯生日,你让他不高兴了。”


 


原来邬童从未给过她接近的机会,自己也从未入他眼。


 


……


 


邬童刚一回到房间,焦耳就凑过来跟他咬耳朵,“你怎么那么久?她没把你怎么样吧?嘿嘿,我让尹柯去救你的,是不是要谢谢我。”


 


“……”


 


李珍玛看不下去,“焦耳你怎么老缠着邬童?我看你就是想从他那撬出点料吧!”


 


“一边儿去,我看你才是不安好心,我告诉你我们童童现在是上升期,你别想影响他的事业。”


 


李珍玛气急败坏地骂他。


 


“……说真的,邬童你知不知道什么圈内秘闻?”


 


邬童似笑非笑,“知道啊,你敢听吗?”


 


焦耳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那笑瘆人,边摇头,脸上肉还跟着抖,“不敢……不敢……”


 


众人哄笑。


 


在一片热闹中,邬童看向尹柯。


 


他坐在距离自己三四米远的地方,在跟沙婉聊天。他似乎总是这样,不参与喧闹,将自己隐蔽在人群之外。邬童记得,那时候还是初中,他们的球队赢了比赛,邬童这个队长被激动的球员们举着往天上扔,尹柯就在相隔不远的地方安静看着,等邬童注意到他的时候,透出些浅淡的笑意。


 


沙婉和尹柯聊了两句就去找栗梓唱歌了,尹柯又成了一个人。


 


他的样子与平常无异,反而邬童因为刚才的事有些心虚,他不知道谷雨和尹柯之间有什么过节要那样诋毁他,他不信,但想了解更多,关于尹柯,也关于他们分别的这几年。


 


“你看啥呢童童?”


 


邬童被突然凑过来的焦耳吓了一跳,糟心地推开他又一次凑太近的大脑袋,然后拎着后衣领把人拽到角落,“你过来,问你话。”


 


 


其实邬童自己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问,把焦耳拉到角落,一言不发地,严肃地看着他。


 


焦耳被他盯毛了,“童童,你要问啥?”


 


邬童示意了一下尹柯那个方向,问得没前没后:“你有什么想说的?”


 


焦耳一句wtf差点破口而出,不可置信地反问,“不是你把我拽过来有事要问我的吗?!”


 


“啧……算了,你跟我说说尹柯和蒋枫。”


 


“他俩?他俩有啥可说的呀?”


 


“说你知道的。”


 


焦耳挠了挠头发,“他俩合作过一次,蒋枫挺喜欢他的吧,老给他评论,但尹柯几乎没回复过。尹柯好像挺躲着他的,之后也没再合作过。大概是这样,具体我也不清楚,咋了?”


 


邬童高深地摇头,摸了摸鼻子,“跟那个谁呢,咳,中加的那个。”


 


“中加的……江狄?”


 


焦耳困惑地和他对视两眼,突然福至心灵,“你说杜棠?”


 


“小点声。”


 


“哦。”焦耳放低声音,“你为啥不自己问尹柯啊?他就在那坐着呢。”


 


“我问他?他都通敌了我问他?”


 


焦耳一头雾水,他明明看见邬童一来就给尹柯送东西,以为这俩还像以前那么好呢,结果除了送东西之外零交流,从洗手间回来也不是一起,现在又在背地里打探。焦耳叹气,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关系肯定破裂了,本来还指望着自己高中同学的身份优势能写点独家,此刻不免悲从中来。


 


“童童,你真是一个无情的男人,谷美女喜欢你那么多年,你都不记得人家。”


 


“唉,不过还是柯柯更惨,当初白白让你亲了一口,亲完你走了,现在被你说通敌,啧啧,你怎么能这样呢?”


 


 


10.


 


高二,暑假。


 


一群人围在桌边,紧张地盯着中间旋转的啤酒瓶,看着它慢慢减速,直到停下。


 


“哈哈哈邬童,总算轮到你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这一轮接受惩罚的少年脸色泛红,身体已经没骨头似的倚在沙发上,嘴上豪气干云,“大冒险!”


 


“哦吼童哥好胆量!”


 


大冒险的内容是上一轮被惩罚的人从写好的纸条里随机抽,谭耀耀被众人寄予厚望要挑一个狠的,摸了半天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高声朗诵出上面的内容:


 


“请亲吻在座的各位中最漂亮的一个!”


 


“哦哦哦————!!”


 


“这谁写的啊!”


 


“哈哈哈哈哈!”


 


邬童酒喝了不少,反应了一会儿才提取出关键词,在座的,最漂亮的。他直起腰,嘟嘟囔囔道:“我看看昂。”


 


坐在他对面的谷雨满脸通红的低下头,其他人多数心照不宣,都看得出来谷雨喜欢邬童,她也确实是女孩里最好看的。几个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暧昧地吹了几声口哨。


 


邬童迷迷蒙蒙扫视了一圈,有点失望的靠回沙发上,视线一歪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的尹柯。


 


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侧,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喝过酒之后的嘴唇红润异常,他好像在说什么,嘴巴一张一合,中间那颗唇珠随着动作隐约有点嘟起。


 


邬童脑子里循环着最漂亮的最漂亮的亲最漂亮的,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行动了。


 


不大的包间一下子静得能听到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被惩罚的人一手托住身边男孩的后脑一手搂住他腰,用强制的姿势将他按在自己怀里,一点没缺斤少两的,完成了亲吻这个指令。


 


尹柯的身体被大力扭着,很不舒服,相贴的嘴唇却柔软又温存,酒味从另一个人的舌尖传到口腔,四肢被麻痹,耳边也空荡荡,只能看到邬童垂下的眼睫和墨黑的瞳孔。他在突然的刺激下忘了反抗,或者他本来就不想反抗。


 


安静只有一瞬,几秒钟后其他人的尖叫快把屋顶掀翻。邬童浑然不觉,结束的时候甚至还嘬了一下他唇珠。


 


“邬童你这算作弊!”


 


能做出这种事,邬童显然神智不太清醒,但逻辑还在线,“我怎么作弊了?说的是最漂亮,又没说非得是女生。”


 


尹柯呼吸凌乱,心跳快得不正常,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在做梦,他们的对话将他拉回现实世界,尹柯像是才意识到一样,做出被捉弄的人该有的反应,把人从他身上推开,明明没用多大力,邬童却直接倒下去,小声抱怨:“尹柯你干嘛……”


 


在吵吵闹闹中,谁也没注意对面的女生,长指甲几乎嵌进沙发。


 


 


 


焦耳他们之前就放话要high通宵,实际上哪个也没撑住,但结束的时间也不早,几个女孩太晚回家不安全,都提前走了。等尹柯把邬童送回去,到自己家已经是后半夜。


 


回去的路上尹柯一直都在想刚才的那一吻,喝醉了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算数,可真实的触感做不了假,交缠的呼吸做不了假,他狂跳不停的心脏也做不了假。人都是贪心,都擅长得寸进尺,他忍不住想,如果能和邬童一起去美国,天天一起训练一起生活,来日方长,他从未提及的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也许真能实现。


 


蒋女士最开始是不同意的,她始终觉得学习最重要,棒球纵使打出了成绩,也是不务正业。好在有爸爸帮忙劝,她又老早就想把尹柯送去国外读书,虽然和她预想的不一样,但已经快要松口了。


 


尹柯怎么也想不到,他由一个意外的吻而产生的种种浪漫幻想,都像那个吻本身,只短暂停留一刻,成为妄想者的臆语,和愚弄人的梦境。


 


蒋女士将几张纸砸在他脸上,在滑下的时候纸上粗糙的颜料轻轻剐蹭着皮肤。


 


那是他画的画,在赛场,在教室,在任意一个并肩的场景,那些画上无一例外的都有两个男孩,是他和邬童。是他隐秘不宣的爱意。


 


他们被撕碎了。


 


“你想去美国,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是不是?我养你就是让你做这种恶心事的吗!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蒋女士哭得很凶,他向来高贵优雅的母亲,从未如此失态,像个市井泼妇。


 


失望又狠绝的巴掌打在他脸上,他没察觉到痛,只觉得迷茫,这些画他藏得很好,父母从不乱翻他的东西,应该没有人知道的,怎么会被知道呢?


 


尹柯在他妈妈的哭声中忽然意识到,两年前他没办法反抗,两年后还是。


 


他必须要承受,逃也无处逃。


 


……


 


“你说什么?!”


 


焦耳没想到邬童反应这么大,以为是他不想提这事,讪讪道:“别……童哥,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你说清楚!什么白白被我……什么时候的事?”


 


焦耳也疑惑了,“就得奖之后那次聚会啊……你忘了?”


 


“……”


 


接着,邬童通过目击者的讲述,第一次知道了那天聚会上发生的事,越听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焦耳好心开解他,“没关系的,大家都玩得很疯,后来好多人都亲了,我还亲了陆通……不过没你们那么香艳。”


 


邬童头疼不已后悔不迭,这故事跟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几年来对尹柯的怨忿像被针尖扎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可他又觉得不平,总不会是因为自己喝醉酒干混事就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失联吧,那样的话尹柯也太不讲理了,有什么不能跟他好好说啊。


 


“尹柯他当时什么反应?”


 


焦耳眯着眼睛,脸上浮现出淫笑,“诶~”


 


“死胖子,快点说。”


 


可焦耳那天也喝的不少没什么印象,按他说的,尹柯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结束后还帮着把邬童送回了家。


 


邬童渐渐想起来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就是那次宿醉后的第二天,收到尹柯一条冷冰冰的短信,他跑去他家质问,又吃了他妈妈的闭门羹。如果两件事真的无关,为什么时间上那么巧?而他在跳出自己对尹柯的负面情绪之后,第一次想到另外的可能,也许事情不像尹柯说的那么简单,也许另有隐情呢?也许有什么比不得已更让尹柯为难的理由呢?


 


焦耳又断断续续说了些关于尹柯的事,“反正你走了之后,他看上去也没什么变化,就是更拼了命学习,拼了命的画画,我的妈哟,你说还要不要我们这群普通学生活了?他高考分数好像都快赶上清北了,最后还是学了摄影,想不通想不通,学霸的世界我不懂……还有杜棠,他高三转来我们班了,哦对对,他进了咱球队,所以柯柯不算通敌哈……”


 


邬童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当时一定发生了别的什么,可他一无所知,这种感觉糟透了。


 


因为心不在焉,谁过来碰杯都没看清就喝。邬童酒量没有多好,酒品又奇差,等尹柯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时,他已经彻底醉了。这么些年过去,喝醉后还是那个熊样,看到尹柯过来就拽着不让人走,尹柯把胳膊收回去他还生气。其他人更没办法,把他送回去的任务只能交给尹柯。


 


尹柯实在不想重复多年前那次不愉快的体验,打算告诉小王让他来接,打电话却关机,他突然想起来小王之前跟他提过要出差几天,算时间这会儿可能不巧正在飞机上,更不巧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邬童家在哪儿。喝成现在这个样子,从他嘴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不能放着不管,但去酒店万一被拍到就很麻烦,万般无奈之下,尹柯只能把他带回自己家。想到家里还有个蹭住的,再看看眼前这个醉鬼,颇为心累。


 


跟众人打过招呼后准备走,焦耳挪动他肉呼呼的身体也跟过去,“尹柯,我帮你扶着他点……”


 


 


11.


 


邬童睁眼是陌生的环境,宿醉后头晕严重,晃了两下才看清屋子里除他自己还有一个人。


 


是尹柯,正背对着他,在衣柜里找东西。邬童一个激灵清醒了。


 


虽然昨晚喝醉后的事他忘了个干净,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在尹柯家,但焦耳告诉他强吻尹柯的事还是记得很清楚,现在他们共处一室,他喝醉又没个正形……该不会又强迫尹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


 


想到这个可能,邬童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原本他和尹柯的关系已经缓和不少,没和好纯属是他自己作,可同学聚会上一出接一出,他现在也不知道昨晚的那个醉鬼有没有欺辱人,如果有……那他就真的没脸面对尹柯了。


 


 


尹柯昨晚把主卧的床让给了邬童,打算自己睡沙发。杜棠对该醉鬼充满了敌意,醉鬼也同样,明明路都走不稳,居然还差点和杜棠打起来。


 


杜棠纵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满,赖别人家里也没资格说什么,骂骂咧咧地帮着把邬童安顿到了床上。他多少有点自觉,把尹柯从沙发上拽起来赶到客卧去睡,他自己窝沙发。


 


第二天,尹柯不想邬童清醒了和杜棠俩人鸡飞狗跳,早早地把人弄起来让出门,他自己也准备换件衣服就走,到时候给邬童留条信息,然后让他自行解决。


 


就在他拿换洗的衣服时,邬童醒了。


 


昨晚的事,让他俩本来就不多好的关系更加尴尬。一个宿醉的人在醒来看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同性,大抵是会觉得奇怪,本想趁他睡着悄悄离开,既然碰上他醒了,那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所以尹柯察觉到身后有动静,就打算如实相告,毕竟昨晚那种情况,他没有更好的办法,邬童应该能理解吧。


 


一回头,邬童也在看着他。


 


他的头发睡得乱七八糟,衣服最上面几颗扣子和腰带是昨晚怕他不舒服解开的,被子被他自己揉成一团。邬童坐在床上,似乎不可置信。


 


那眼神他很熟悉,当年他妈妈就是这样的眼神,恍惚又惊恐。


 


他妈妈说他,恶心。


 


在最懵懂无知的年纪察觉到自己不同于其它人,他将色彩和图形作为唯一的宣泄方式,然后它们被撕碎,成为了和他这份感情一样见不得光的异类。


 


现在,邬童用同样的眼神看他。


 


尹柯觉得有点好笑,怎么两次发生这种事,都是在邬童喝断片之后。以后可要离喝醉酒的邬童远一点。


 


邬童在知道尹柯只是别无选择才把他带回家后,松了一口气。


 


也对,他本来就是直男,想来也是怕和“私生活混乱”的自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


 


尹柯突然想到更早些年,他和邬童初中时的一次运动会,他跑400米,赛道旁挤满了加油助威的人,邬童也在。400对他来说不算难,本来是能拿冠军的,可快到终点的时候意外被赛道上的钉子扎到脚掌,他疼得直接摔倒在地,嗑破了膝盖。


 


周围的人都吓坏了,是邬童推开人群,把他背到医务室。都是在长身体的年纪,尹柯虽然瘦,但背起来也不轻松。他趴在少年没长开的肩膀上,看到汗水顺着他后脑短茬茬的头发流进衣领。邬童的后背整个湿透了,声音比他还颤,问他,尹柯你疼不疼啊,忍一下。


 


当然疼,尖刺扎进肉里,和平时的磕磕碰碰都不一样,膝盖的伤处还有脏污的沙土,血一直流到脚踝。尹柯当时也只是个小孩,被邬童那么一问,一下子就有点想哭。


 


后来也就知道,人总要受几次伤才能长大,扎进心里头的钉子,比扎进脚掌的痛多了。它无处不在,嵌在骨缝,堵在喉咙,最开始每动一下都伴随着刺痛,渐渐的连同斑驳的锈迹和血肉粘连在一起,还是疼,但习惯了就没那么刺骨。


 


这个伤口被撕开过一次,把那些隐藏着别人看不见的死皮老肉通通撕开,再在伤口上浇灌泪做的盐水,他疼的死去活来,却还是不长记性。


 


以为隐蔽到自己都忘了疼痛的存在,在多年之后旧疾复发,先是裂开一个小口,然后渗出血珠,只等有人用外力去揭,又再一次成了疮痍。


 


尹柯想,他用了很长很长的年华来喜欢邬童,忘了这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事,是他多想,以后不会了。


 


人都道吃一堑长一智,这颗长在他心里快十年的钉子,现在他要把它拔出来了。


 


————


 


尹柯有点佩服自己还笑得出来,看来邬童说的没错,他可不就是什么时候都能挂着假笑,也包括伤心的时候。他对邬童说:“你可以直接问我的,网上说的和别人说的,怎么有我本人清楚。”


 


邬童愣了愣,“尹柯……”


 


“蒋枫,我和他不熟,酒吧是碰巧遇到,我当时在和人谈工作上的事,对方喜欢约在那里。”


 


邬童慌了,“尹柯我不是那个意思……”


 


“杜棠是我朋友,他现在住在我家,”他竟然还开得出玩笑,“知道你俩不对付,我让他出门了,你们碰不上。”


 


邬童恨不能抽一顿昨晚的自己,问谁不好问焦耳那个大嘴巴,尹柯知道他打听这些事,肯定是误会了,他急切地想解释,“是不是焦耳跟你说的,你别听他的,我……”


 


“邬童,”尹柯打断他,“我的确喜欢男人。”


 


“你……”邬童怔住。


 


“但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你放心。”


 


他又露出那种笑,邬童一下想到了好多年前,当他站在人群外,也是这么对自己笑的。就像现在,明明人就在他眼前,看上去却遥远又寂寥。


 


 


12.


 


尹柯的摄影展很成功。


 


邬童也在邀请名单上,只是他那天有通告,小王特意向尹柯解释了不能到场的原因。但其实他是去了的,没告诉任何人,站在一众参观者后面,默默听着尹柯讲关于他作品的内容,他那天穿了颇正式的西装,加上优秀的长相谈吐,站在那里就是青年才俊四个大字。


 


果然,在他说完请大家自由参观后,便有几位年轻女士围在他身边,邬童远远看到杜棠把他从女孩子堆拉出来,说让他当自己的讲解员。


 


尹柯说过的,杜棠是朋友。


 


 


他从小王那里知道了些尹柯和蒋枫的事,的确没什么可说的,但蒋枫确实对尹柯动了歪心思,还可能会伤害到他,这种人,光是看到他和尹柯的名字被同时提到,都让人恶心。


 


所以他才会在冲动之下,以那样的条件,作为让王俊凯帮忙写歌的交换。他自己能力和人脉不够,是找了他爸帮忙。邬父一直想帮儿子做点什么,那个人本身品质恶劣,再加上不是什么难事,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邬童心情很不好,碰上王俊凯,就更不好,他俩能做朋友,也算不打不相识。他知道王俊凯有位同性爱人,但从未觉得别扭,也从未觉得好奇。可同样的事换成尹柯,他就很难淡定了。尹柯就算是同性恋也不会和蒋枫这种垃圾有关系,杜棠也不行,长的没他好看,和尹柯认识时间没他久……每次一到这邬童的脑子就自动卡壳,没办法再往下想。


 


邬童和王俊凯熟起来之后,有时也会一起吃个饭喝点酒。王俊凯这个人的温柔耐心全给了他男朋友,对邬童一点关爱也无,平静地听完邬童掏心掏肺的长篇大论之后,问出的话特别无情:“合着你俩没在一起啊?”


 


邬童憋了半天,表情千变万化,“你不要把两个男的在一起说得这么正常好吗?”


 


“你一天提八百遍尹柯,我可不是会这么以为。”王俊凯觉得现在的小年轻真奇怪,“那你吃什么醋呢?”


 


“我吃什么醋?我哪句话说我吃醋了?”


 


“……逼逼这么多,我以为你俩小情侣闹矛盾。都把以前骚扰他的人赶出娱乐圈了还不喜欢人家?那你干嘛那么介意那个运动员……代号啥来着?小D?你别跟我说你是直的。”


 


邬童瞪大眼睛,“我难道不应该是直的吗?”


 


“不应该,我看你比这吸管都弯。”


 


王俊凯杯子里的吸管,打了个十分艺术的结。邬童跟他是聊不下去了。


 


————


 


除了高中那晚,谷雨这是第一次跟杜棠说话,如果可以的话,她实在不想和这个男人有接触。


 


对方表情玩味,说出的话咄咄逼人,“这么好的把柄,我凭什么还你?”他像当初威胁她一样故技重施,“邬童要是知道你不光一手炮制了和他的绯闻,还背地里想着对尹柯不利……啊还有,你说他要是知道是你把照片拿给尹柯妈妈看,才让尹柯没去成美国,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谷雨听说了蒋枫的事,她想象得到事情败露自己的下场,既然所求已不可能实现,杜棠更没有协商的意思,那撕破脸也没关系了。


 


“邬童不喜欢我,尹柯就喜欢你吗?”


 


“你高中的时候就可以告诉他我做的事,可你没有。你知道照片是我让人拍的,你还是没说。”


 


“你和我一样自私。”


 


杜棠摸摸下巴,“你倒是提醒我了。”


 


————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尹柯笑话他,“你是小学生吗?”


 


杜棠不以为意,“你先听听再决定呢,全球瞩目的重大赛事,最佳位置欣赏帅哥英姿,别人想去都不一定有机会,闲了还能去九曲花街拍拍照,在渔人码头吃海鲜,反正你最近该忙的都忙完了,有什么可拒绝的?”


 


这是要他去看杜棠比赛。


 


尹柯不怼不舒服回了他一句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没说不同意,正好他也想散散心,去哪儿都一样。


 


换来的秘密是当年那场变故的真相。


 


也难怪,邬童吻他的时候姿势极亲密,谁也不会觉得是在开玩笑,蒋女士看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和另一个男生激吻,可不是要崩溃。


 


杜棠见他不说话,以为是气傻了,便给他出主意,“我这有她找人偷拍的证据,你要想用……她以后名声不会好。”


 


尹柯平静冷淡,说不必了。


 


杜棠挺意外,“哟?不生气?”。


 


不是不生气,只是不重要,没有她从中作梗,结果也未必比现在更好。


 


 


13.


 


王俊凯走后,邬童也没再多待,他在附近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一所学校,操场上有学生正在打棒球。以前尹柯心里有事总喜欢去中加的操场,好像去了就能把事情想明白,他也想试试,可能因为不是原本的那个,越想越乱。


 


他有一个猜测,每次这个猜测浮现,又都被他自己掐断。那是他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未想过的事。他唯一确定的就是,不论尹柯将来会和谁在一起,他都自私地不想接受。


 


这个学校的长椅跟中加的很像,他坐在上面看着远处的孩子们,投手和捕手激动地击掌。他和尹柯,也有过同样的默契。


 


他和尹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等他手机急促地震响,回过神来,已经太阳西沉。他以为是小王一下午找不到他,接起来竟是尹柯。


 


 


尹柯报了个名字,约他去那里吃饭。


 


邬童讷讷地应下,等挂了电话才后知后觉的有点受宠若惊,他用最快速度把车开到约好的地方。


 


是间很安静的餐厅,人不多,有个女孩抱着吉他在唱歌,歌也是安静的歌。


 


—你要如何原谅彼时此时的愚蠢


—如何原谅奋力过但无声


 


距离上一次这样两个人同桌吃饭,已经过去好久。经过那个早晨的事,他还以为尹柯不愿意再见他。


 


虽然对方没有要提起的意思,但他从不是喜欢蒙混过关的人,尤其是对尹柯,“我不知道焦耳跟你说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那个女的说的话我也不信,我从没觉得你是那样的人。”


 


尹柯笑笑,“本来这次叫你来,就是想说上次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的。”


 


一旦开口,很多以前难于启齿的,现在说都没什么阻碍了。他们不可避免地谈到了当年。


 


“我去找过你。在你家门口被你妈妈拦下了,你妈妈说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抱歉。”


 


邬童摇头,“不是你的错,本来你也没说一定会去……我当时就是气你,就算不去也不能一个短信就把我打发了吧。”


 


尹柯对短信的事是第一次知道,他能和外界联系的东西在那晚都被他妈妈收走了。邬童说的短信,估计还是他爸偷偷给发的。没人知道那个假期他是怎么过的,他用沉默来抗议,母子俩谁也不肯让谁。只是在他爸爸面前掉过一次泪,哭得一塌糊涂,在邬童去美国的那天。


 


邬童无奈又懊悔,“闹了半天,根本就……我真的是个傻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你一起去美国,哪怕不能去,也该有个好的道别。……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他们之间存在很久的郁结算解开了,邬童却好像开心不起来,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我没有怪你……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尹柯听到后有片刻的怔然,然后他想,这是最后一个谎。


 


他说,“我也是。”


 


他们终于和好。


 


 


“我要出国了,去美国。”


 


这两个人也真是,一个走了,一个留下。一个回来,一个又要走。


 


邬童问:“是和杜棠一起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那种不明情绪又继续扩大。


 


 


回去是没喝酒的尹柯开车,邬童这次好歹在醉迷糊前先给他在导航上指了路,接着就坐在后座放飞自我,嘴不停吧啦些有的没的,从上车说到进家门,从以前说到现在,又说回以前。


 


——对不起啊尹柯我不是故意亲你。


 


——麻烦你了尹柯以后不喝酒了钥匙在我上衣左边口袋里。


 


——大家好我是小熊队投手邬童,这是我的捕手尹柯,我们团队的军师,我们会一起去美国接受专业棒球训练,希望大家支持小熊队。


 


尹柯先是笑,笑着笑着,眼眶积聚起水雾,喉咙被咸咸涩涩的东西堵住,脖子像被锁上镣铐,堵得他痛,越忍就越痛。


 


离开前,他隔着房门,用自己都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告别。


 


——邬童,我走啦。


 


 


14.


 


尹柯坐在飞机上,低头看地上的东西渐渐变小远去。


 


他曾看到书里写,说人都有丧失亲人和爱侣的时候,十年,二十年,回头看,粉碎的心,到底会痊愈,即使长了厚茧,变得麻木,到底会痊愈。


 


何况他也不是丧失亲人爱侣那么严重,不过擅自结束一场单恋,或许都用不了书上说的那么久。


 


再伤筋动骨,也总会好的,总会痊愈的。


 


他应该感谢杜棠,给他这个机会。


 


 


杜棠一到美国,马上进入了暗无天日的封闭式训练,尹柯在没人认识他的环境里乐得轻松,整日除了闲逛遛弯就是逗邻居家的猫咪。在美国的日子,尹摄影师珍贵的镜头,大半献给了那只小小的虎纹四足兽。


 


 


邬童在国内的假期早就结束,他还是推掉了那部和谷雨合作的电影,团队员工气到脱发,给他安排了满满当当的工作,决心压榨光邬童的现有精力让他别再作妖。邬童自知理亏,对激增的工作量没什么抱怨。


 


倒是小王,动不动哭丧个脸,常常欲言又止。


 


即使邬童那么忙,也不断能听到杜棠的消息,他当投手的球队一路过关斩将进入决赛,风风光光捧回一座冠军奖杯。


 


赛后采访记者八卦他感情问题,他说得不清不楚,但在别人问对方有没有来看他比赛时,他都做了肯定回答。


 


国内有些无良营销号,添油加醋地报道这件事,还附上尹柯看比赛的照片。


 


没激起什么水花,但那个营销号第二天就被炸了。


 


邬童越发安分守己兢兢业业,在花花绿绿的娱乐圈里,活得像个清修道士。男女老少除了拍戏需要休想接近他一米内,哪家有想炒cp的苗头全被掐死在土壤里。圈内还有传言说他是性冷淡的。


 


传言只是传言,不管怎么说,邬童这种行为,粉丝喜闻乐见。


 


 


不久后,他因为工作去了C市,那里离双清只一小时车程,所以工作结束,便自己开车想回去看看。没想到竟然碰巧遇到了尹柯的爸爸。


 


他和这位尹叔叔是熟识的,以前尹柯被妈妈管的严,想叫他出门,常常是尹爸爸帮忙打掩护。


 


尹爸爸是个开明的人,一直挺喜欢邬童这个孩子。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如今再见到,心情难免复杂。他是最清楚儿子想法的人,最知道尹柯当年经历着怎样的挣扎,又以怎样的执拗逼得父母妥协。


 


怎么说也是多活了几十年,又了解自家儿子脾性,这两个小辈之间的那些恩怨情仇,几乎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抗争的那段日子,尹柯飞快地消瘦下去,去房间看他的时候也总是呆呆的,唯有那一天,尹柯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他走了。


 


那是尹柯自事情发生后第一次掉泪,几乎泣不成声。


 


他作为父亲,不想再看到那种场景第二次了。


 


……


 


邬童又任性妄为了。


 


也不知道他在老家经历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一回来推掉所有活动,订好机票悄无声息飞去了美利坚,团队人员好不容易长出的头发,一夜之间掉了一半。果然之前的听话都是假象,邬童这个祖宗就没有让人省心的时候。


 


小王留在工作室安抚大家情绪,换来十几个人的悲愤哭嚎,“都是你惯的!!”


 


“唉,”小王表示理解,“小孩嘛。”


 


自然是把喜欢的人追回来最要紧。


 


 


说回邬童,他毫无准备跑去美国,电话打不通,只能循着定位找人,结果不仅尹柯没找到,还倒霉碰到杜棠。


 


杜棠见了他自然是没什么好气,邬童忍着把他揍一顿的冲动,被冷嘲热讽了半天。


 


嘲讽完说尹柯不在。


 


看着邬童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杜棠心情愉悦,他就是存心要膈应人。连着尹柯的私仇一块报复回去。


 


邬童问不出结果,无心跟他废话,还有更重要的事。


 


杜棠无趣得很,这人也不回嘴,也不求人。明明连尹柯在哪儿都不知道,又偏偏好像势在必得。他看着邬童走远几步的背影,内心纠结片刻,想着下次回国一定要狠宰尹柯一顿。


 


“喂。”


 


“他晚上七点的飞机,你快点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


 


 


 


尹柯在美国休整的这些时日,他想开了一些事,也有一些事不明白,总归是在逃避现实,终有要面对的一天。走之前他跟邬童把话说开,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像少年时一样普通的相处,这本来就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结局。至于其他的,相信会随时间消散。他出来太久,回国还有一堆事情要做,不会留给他伤心的时间。


 


他该启程了。


 


……


 


尹柯拉起行李箱,才前行了几步,突然感到一股外力的拉扯。


 


他意外地回头,一个男人抓着他箱子的拉杆,一手撑在膝盖,艰难地喘气,显然是跑着过来。


 


细软的头发,还有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的鼻尖和下巴,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


 


——邬童。


 


尹柯还在“他怎么会来”的震惊中没回过神,邬童已经站直帮他扶正了行李箱。邬童比他略高一些,尹柯这时候就需要稍微抬头,每当他这样看人,眼神总显得有些委屈和可怜。


 


他傻兮兮地看着这个本应在国内做大明星的人,只身出现在异国的机场,来找自己。


 


邬童先开的口,他气息还不太稳,一肚子话到了嘴边,变成了无关痛痒的一句:“你来美国,干什么?”


 


尹柯无暇思考他这问题有多突兀,呆呆照实回答:“来……看比赛。”


 


“那现在怎么又要回去了?”


 


“看……看完了,就回去啊。”


 


结束一段明知故问的对话,他才想起来问邬童为什么会出现在机场。


 


邬童答非所问,声音也呜咽,“对不起,我知道的太晚。”


 


“我不想再耗十年了。”


 


“我们能不能在一起?”


 


“尹柯,我喜欢你。”


 


面前被表白的人,眼眶渐渐泛红,喉头滚动,还没能开口,眼泪先簌簌地淌下来。他印象中的尹柯,总是游刃有余的,哪怕他们队失利的情况下,他也能冷静挽回局面,哪怕被钉子扎了脚,泪也只是在眼眶转两圈,又被他咽回去。从来没有这样过。


 


邬童用拇指帮他擦干眼泪,撩开他遮住眼睛的头发,紧挨着他的额头,鼻尖对鼻尖,像情人间的细语:“我说完了,该你了。


 


尹柯难堪地抽了下鼻子,


 


“喜欢……喜欢你。”


 


纵然因为这份喜欢,他遭过罪,伤过心,可每当回忆过往,永远是一起躺过的草地,一起看过的烟花。


 


邬童于他,是伤口也是止血剂,是被撕碎又粘好的画,是他的陈年旧梦,他的生长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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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还没想好名字·💨️浦崖 转载了此文字
    呜呜呜呜结束的好突然 差点以为是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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